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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红嫁衣与蓝嫁衣

  春日宴

车夫点头正想应,却听得车厢里的人闷声道:“先去一趟白府。”


嗯?乘虚不解:“您不是还急着进宫办事?”


江玄瑾沉默良久,然后道:“也不是太急。”


乘虚:“……”不是太急的话,到底是为什么把二公子吓成那样啊?


哭笑不得,他坐上车辕吩咐车夫:“听主子的,去白府。”


“是。”


马车走得颠簸,车上堆着的锦盒摇摇晃晃的,江玄瑾冷眼看着,突然有点恼。


怎么就想起给人买东西了呢?还是这种东西!这样送过去,会不会显得太殷勤了?


可是,白珠玑娘死的得早,她又是个笨手笨脚的,准备出来的一定没有这个好看,与其到时候丢他的脸,不如现在就去挽救一下。


但……她要是不喜欢这个怎么办?


平静冷漠的一张脸,下头藏着的心思却是波澜起伏,一会儿高兴,一会儿后悔,一会儿又有点恼怒,整个路上都没能安定下来。


于是,李怀玉在院子里活动手脚的时候,就看见一个影子在院门口晃了一下。


“什么人?”她下意识地呵斥一声。


没人应她。


疑惑地盯着门口看了一会儿,怀玉想,也许是哪个路过的家奴吧!于是没再看,继续活动手脚。


可没一会儿,那影子又在门口晃了一下。


戒备地皱眉,怀玉叉腰:“何方宵小?”


还是没人应她。


眼珠子一转,怀玉不动声色地继续伸展手臂,一边伸一边往院门口挪。


当那影子第三次晃过来的时候,她反应极快,猛地就扑出去将人抓住,大喝道:“贼人哪里逃!”


江玄瑾一脸冷漠地垂眸看着她。


对上他的眼睛,李怀玉愣了愣,抓着他衣襟的手立马松开并替他抚平褶皱,笑着道:“怎么是你啊?”


轻哼一声算是应她,江玄瑾扭头看向自己身后。


怀玉不解地跟着他看过去,就见一个人抱着一堆叠得老高的锦盒,颤颤巍巍地立在那里。


“咦?这是乘虚啊?”好奇地绕过锦盒看了看后头,怀玉哈哈大笑,“你家主子也太狠心了,怎么让你一个人抱这么多东西?”


乘虚脸抵在锦盒上,咬牙道:“不狠心,属下抱得动。”


抱得动归抱得动啊,但为什么要让他在这里站这么久?都已经到了地方了,主子到底是为什么晃了这么久还不进去啊!


心里呐喊不已,乘虚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。


看他可怜,怀玉连忙拉着江玄瑾往院子里走,边走边笑着问他:“几日没见,想我不想?”


江玄瑾漠然摇头:“不想。”


怀玉瞪眼:“那你今儿过来干什么?”


“路过。”


“……”一把甩开他的手,怀玉怒而叉腰,“此路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想从此过,留下买路财!”


手在空中一晃,没着没落的,江玄瑾自己收了回来。看她一眼,他伸手拿过一个锦盒,塞进她怀里。


“什么东西?”


江玄瑾一本正经地道:“买路财。”


古怪地看他一眼,怀玉伸手将盒子打开,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。


叠着的大红的绸缎,金绣的瑶池春晓牡丹被叠在最上头,华丽高贵,栩栩如生。


这是……嫁衣?


愕然地伸手摸了一把,她抬头看向江玄瑾。


面前这人扭头看着别处,下颔有些紧绷,虽然瞧着没什么表情,但好像有点紧张。


“今日二哥让我去试喜服。”他道,“试的时候看见这东西了,二哥说挺适合你的,我便拿来给你看看。”


顿了顿,又道:“你要是不想要,就送给灵秀,她以后嫁人也用得着。”


有些哭笑不得,怀玉歪着脑袋看着他:“灵秀要是用不着呢?”


“那你便扔了去。”心里一沉,脸色也是一暗,江玄瑾拂袖,转身就想走。


然而,步子还没迈开,手就被人抓住了。


一手抱着嫁衣盒子,一手使劲扣住他,李怀玉咧了嘴,脸上的笑意越扯越大:“你这个人,送个东西怎么都不会好好说话?”


“……”身子僵硬,他缓缓回头,皱眉看着她。


“要我教你吗?”


怀玉眨眼,然后立即学着他的模样,粗声粗气地道:“今日二哥让我去试喜服,试的时候看见这衣裳想起了你,觉得你穿定然好看,所以我便买来送你。你可喜欢?”


说完仰头看他,眼里似是划开了一池春水,恢复原本的嗓音低声道:“我可喜欢啦!”


可喜欢啦!


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江玄瑾怔然地看着她,手被她抓在手里轻晃,刚刚还紧绷着的身子都被晃得松了下来。


这人可真是会胡说八道,他想,但是她笑起来的样子还算好看,衬得上那一朵牡丹花。


北魏之人多爱牡丹,他之前不以为然,觉得不过是攀慕富贵。但眼下瞧着……这花其实也还不错。


“要我穿给你看看吗?”怀玉笑嘻嘻地问。


江玄瑾回神,甩开她的手便道:“都说了是路过,我还要进宫一趟。”


“啊呀……”怀玉有点懊恼,不过一转脸又笑起来,朝他挤眉弄眼地道,“那,就洞房花烛夜再看!”


“……”不知羞!


轻哼一声,江玄瑾大步离开,步子走得很快,活像是有狗在追一般。怀玉瞧得直乐,连忙招呼灵秀来,帮忙把其他的锦盒都搬进屋子里去。


“你听过一句话吗?”


在李怀玉搬东西搬得热火朝天的时候,有人开口问了她一句。


一听这声音,她都也不回地就道:“陆掌柜,有话就一次说完。”


陆景行摇着扇子坐在她房间的窗台上,斜眼看着她,似笑非笑地道:“我倒是想说完,你也得静下心来听才是。”


灵秀目瞪口呆地看看他,再看看窗外:“您什么时候来的?”


“有一会儿了。”收拢扇子翻身进屋,陆景行翻手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糕点塞进灵秀手里,“来得匆忙没走正门,还请灵秀姑娘帮忙望个风。”


什么“来得匆忙”,就算不匆忙,这人也从来没走过正门好吗?怀玉翻了个白眼,挥手让灵秀接了糕点出去,然后抬眼看他:“想说什么啊?”


凤眼安静地看着她,陆景行道:“玩火者,必自焚。”


微微一愣,李怀玉皱眉:“你跑来一趟,就是来咒我的?”


“不是咒。”陆景行叹息,“是提醒。”


方才他在旁边瞧着,要不是知道她揣的是什么心思,差点就当真以为这是一对即将成婚的相爱之人了。李怀玉动没动心他不知道,但江玄瑾那样子……


若是一朝真相大白,他怕她承担不起后果。


“放心好啦!”怀玉好笑地看他一眼,“我做事之前都是仔细思量过的,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。将来等他发现我在骗他,至多不过想要我的命,可我已经死过一次,还怕什么?”


没好气地摇头,陆景行道:“你真是我祖宗。”


“孙子乖。”毫不客气地占了口头便宜,怀玉收拾好嫁衣,又问他,“事情办得如何?”


陆景行抿唇:“尚算顺利,江玄瑾已经暗地里重审过福禄宫的几个宫人,不过……有个事情很奇怪。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要真如你所说,江玄瑾是害你的背后主使,那至少廷尉府都应该是他的人。但这回他翻动旧案,却引起了廷尉府的抵触。”


“嗯?”怀玉皱眉,“怎么可能?廷尉柳云烈与江玄瑾可算得上是生死挚友了。”


“柳廷尉倒是没什么动静,但是下头的人乱七八糟的,我也没弄明白。”陆景行叹息,“我只是个商人,为什么要陪你们玩官场的勾心斗角?”


看他一眼,李怀玉伸出拇指:“你的祖宗是丹阳长公主。”


再伸出食指:“你的大哥是徐仙徐将军。”


“两朝重臣韩霄、当朝新贵云岚清,全是你朋友。御史白德重、紫阳君江玄瑾,全把你当成眼中钉。”


“这样的关系,你跟我说你只是个商人?”


额角抽了抽,陆景行捏紧手里的扇子,咬牙切齿地问:“这都是拜谁所赐啊?”


“我。”毫不愧疚地伸手指了指自己,李怀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,“所以我这是在拯救你啊,让你提前适应官场,以后才不会稀里糊涂地就被人害了。”


“那可得谢谢您了!”陆景行朝她拱手。


“咱俩谁跟谁啊,不客气!”嘿嘿笑了两声,她朝他伸手,“贺礼呢?”


就着扇子往她掌心一拍,陆景行皮笑肉不笑:“你那嫁衣红得让我心情不好,贺礼不给了。”


这算什么破借口?怀玉斜眼横他:“嫁衣不是红的,还能是绿的?”


陆景行一顿,接着就笑得眸光潋滟:“说不定是蓝的呢?”


“蓝的?”怀玉白他一眼,“那你以后成亲就穿蓝的,要是穿了红的,我跟你急!”


“好啊。”陆景行很是随意地就应了下来。


蓝的有什么不好呢?他记得她穿过,广袖束腰,上头绣了几只羽色鲜艳的鸟。翻墙而过的时候,裙摆翻飞,那鸟就像是活了一般,好看得紧。


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,丹阳顽劣,带着他翻墙去人家的成亲宴席上蹭酒喝,还把素不相识的新郎官灌了个烂醉,回来的时候双颊微红,笑得却是开心得很。


“成亲真好玩。”她说,“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个亲啊?”


他当时很唏嘘地对她道:“别想了,您这样的身份,又是这样的作风,全天下没人敢娶的,老实养面首吧。”


丹阳很不服气,瞪着他就道:“我不管,我也要成亲,现在就要!”


一双眼里迷蒙带雾,分明就是耍酒疯。


他无奈地哄着她:“好啊,成,您想怎么成啊?”


丹阳一脚就踢在他的膝盖窝里,力道之大,让他立马就跪了下去。


陆景行当时是很想骂她的,然而话还没骂出来,她也“扑通”一声跟着跪到他身边,拱手朝着天,嘴里念念有词,念完就一巴掌扣在他的后脑勺上,逼着他跟她一起磕头。


“礼成了。”磕完起来,她笑嘻嘻地道,“咱们也成亲了!”


膝盖很痛,后脑勺也很痛,陆景行当时完全没有感受到成亲的喜悦。


但现在想起来,他觉得,那晚的月色其实很不错。


然而,面前这个人明显早就不记得了,拿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,小鼻子一皱一皱的,满眼都写着嫌弃。


陆景行没好气地道:“我走了。”


“慢走不送。”怀玉朝他挥手。


转身走了两步,陆景行停下来,还是忍不住回头问她:“你知道拜堂该怎么拜吗?”


“我怎么知道?”李怀玉撇嘴,“我就看过你和徐仙拜把子,估摸着差不多吧,都是喊一声关二爷在上,然后磕头行礼。”


陆景行:“……”


所以,两年前与他“成亲”,她嘴里念念有词的,喊的是“关二爷在上”?


怔愣片刻,陆景行哑然失笑,笑得身子有点抖。


“怎么了?”怀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,“你笑什么?”


“刷”地展扇挡了自己的眉眼,陆景行闷声道:“祖宗,你知不知道关二爷是不管姻缘的?”


“是吗?”怀玉挠头,“不管就不管吧,有什么大不了的?”


陆景行没再说话,站直身子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
怀玉看着他的背影,觉得他好像没有骗她,今儿的心情是真的不太好。


“那就不要贺礼了。”她小声嘟囔。


之后的几日,李怀玉忙着备婚学规矩,教习嬷嬷罗里吧嗦一大堆,她嗯嗯啊啊地应着,半个字也没听进去。大婚前一天,白德重还特意过来嘱咐她不要紧张。


李怀玉是真的不紧张,她只祈祷这场婚事别出什么乱子。


然而,天不遂人愿,成亲这日,她刚换好喜服,就出事儿了。


“这是哪来的?”白梁氏瞪着她身上的花开富贵并蒂莲,脸色难看得很,“我给你准备的嫁衣呢?”


从镜子里看她一眼,怀玉问:“我穿这套不好吗?”


“你……你这是没把我这个当婶婶的放在眼里啊!”白梁氏怒道,“非要穿这套去是吧?好!你穿这套,喜酒咱们就不去吃了!”


此话一出,旁边的灵秀就急了:“大喜的日子,娘家人怎么能不去吃酒?”


北魏的规矩,迎亲摆宴,宴上设了“娘家席”,娘家亲戚到席的人数,就代表着娘家对女儿的重视程度。别的人家嫁女儿,拉上所有的亲戚都要去把席给坐满,她们倒是好,竟然说不去。


“四姑娘攀上紫阳君了,眼界高,不需要咱们这些亲戚。”白梁氏哼声道,“既然不需要,咱们去干什么?”


“你们……”


伸手按住灵秀,怀玉打了个呵欠:“先梳妆吧,别耽误了时辰。”


一看她这态度,白梁氏脸青了,愤恨地瞪着她道:“你等会可别来求我们!”


说完,一扭头就将屋子里的叔伯婶婶都带走了。


灵秀眼睛都红了,小声道:“哪有这样当人长辈的,大喜的日子还要来为难。”


“别管她们。”怀玉道,“她们不去也无妨。”


“怎么能无妨呢!”灵秀跺着脚跟她解释,“娘家席上不坐人,以后江家会看轻您的!再说,宴席上那么多人,她们把席位空出来,不是叫宾客看笑话吗?”


“已经这样了,不只能由她们去?”怀玉耸肩,“反正这嫁衣我是不会换的。”


灵秀一时语塞,焦急了一会儿,也只能长叹一口气。


然而,白梁氏等人远没有就这样收手。


出嫁的嫁妆已经抬到了南院,但核对过清单,灵秀皱眉:“怎么少了十二担?”


白孟氏给白璇玑准备的嫁妆可是足足有二十六担,可眼下数来数去,怎么都只有十四担。且不说少了,这数字就极为不吉利,任谁看见都要皱眉的。


“还真是不消停。”李怀玉有点烦躁。


府里人来人往,都忙得焦头烂额的,白梁氏一群人并着白璇玑,却统统坐在凉亭里看戏。


“跟咱们作对?看看吃亏的是谁!”白刘氏磕着瓜子得意地道,“换得一套嫁衣就觉得了不得了,等会有她好看的!”


“外头看热闹的人不少。”白璇玑微笑,“嫁妆抬出去,各家都是要讨论比较的。她就算进了江府的门,以后过日子,背也怕是挺不直。”


“何止是挺不直?江家二少夫人你们知道吧?出嫁的时候嫁妆寒酸,娘家席上没坐满人,你看江家二公子把她当回事吗?进门没半年二公子就纳了三个妾,啧啧,苦啊!”


这么一说,众人都觉得解气,七嘴八舌地编排起白珠玑以后的苦日子来,一时间都笑得欢。


然而,笑着笑着,府门口传来一阵骚动。


白璇玑侧头,就见众人拥着个一身喜服的人进门来。那人平日里穿惯了淡色,今日一身大红,不但不怪,反倒衬得那张脸更为俊朗。瞳如点墨,唇若抿绛,袖口随意一拢,都能拢着三分潇然七分端雅。再不经意抬头往前一看,整个四月的春色便都落在他眉梢。


凉亭里安静了下来。


众人沉默地看着江玄瑾,看着他越过前庭去往南院,再看着他把盖着盖头的白珠玑给抱了出来。


“只要能进他的门,以后的日子有多苦,谁在乎啊?”有人极小声地说了一句。


白璇玑抿着唇沉着脸,看着江玄瑾的背影,心里很是不甘。她甚至忍不住想,要是当初没有抢白珠玑的婚事,如今紫阳君要娶的人,会不会就是她了?


“你要做好准备。”


白府门前,盖着盖头的李怀玉小声对抱着自己的人道:“今日可能会发生不少意外。”


“已经发生了。”江玄瑾道。


“啊?”吓了一跳,怀玉伸手抓住他的衣袖,“你看见什么了?”


“不是看见,是感觉到了。”伸手掂了掂她,他皱眉,“几日不见,你重了许多。”


李怀玉:“……”


这有什么好意外的!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补身子,不重才意外呢!


咬咬牙,她掐了他一把,还想再说什么已经来不及,新娘到了轿子前,放下了就被塞了进去。


灵秀跟在花轿旁边,紧张地回头往后看。


“吉时已到,起——”


喜娘一声吆喝,八抬的大轿离了地。迎亲的队伍往前走,新娘子的嫁妆便也一担担地从府里抬出来,跟在后头。


白府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,有赞叹紫阳君风华无双的,有感慨白四小姐命好的,当然,更多的好事者,是在盯着后头的嫁妆数。


紫阳君给了白府三十六担的聘礼,算得上是皇帝之下、臣子娶亲的最高规制。那么,白府嫁女儿的心意有多少?


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


数数的人不少,白梁氏等人也都跟着出来看笑话。抢了白璇玑的嫁妆又如何?今儿给她抬去江府的,就只有那十四担东西,比江家二少夫人还寒酸!


“……十三、十四!”


眼瞧着红担子数到十四就断了,白梁氏等着交头接耳地说着话,纷纷先笑起来。十四,又少又不吉利的嫁妆,京都里的人会议论成什么样?


数数的人也觉得惊奇,皱眉停了下来,正要说话呢,却瞥见断了的十四担嫁妆后头突然炸起了鞭炮!


“噼里啪啦——”这声音震耳欲聋,霎时盖过了迎亲的唢呐锣鼓,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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